正视现实的人都知道,如今地方的迎来送往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。这其中,除了官本位的观念作祟,也有承继传统余绪的因素。
宋人《燕翼贻谋录》载:“国初,士大夫往往久任,亦罕送迎,小官到罢,多芒履策杖以行,妇女乘驴已为过矣。”什么时候不罕送迎了,不清楚,总之南宋宁宗嘉泰三年(1203年)时,“上御笔严监司互送之禁”。这里的互送,包括迎来送往的送。当然,朝廷也知道,禁了白禁,“远方自如”毫不足奇,但态度总要表一个。禁令发出的次年,马使彭輅至成都,“制使谢源明、茶使赵善宣留连逾两月,自入境迎迓,以至折俎赠行,以楮币、锦采、书记、药物计之,所得几万缗,而谢、赵所得亦称是”。反正用的是公款,管他公事私事,皆大欢喜最好。结果,“成都三司互送,则一饭之费计三千四百余缗,建康六司乃倍之,而邻路监、帅司尚不与”。当时专门的招待费叫做“公使库钱酒”,专馈“士大夫入京往来与之官、罢任旅费”。至于该送多少,“随其官品之高下、妻孥之多寡”。公使钱分为朝廷划拨和本地自筹钱两种,因为划拨不多,“而着令许收遗利,以此州郡得以自恣”,想尽办法捞钱,“开抵当、卖熟药,无所不为”。滕子京就是因肆意使用这笔招待费,被弹劾而谪守巴陵郡,不过歪打正着,因重修岳阳楼、更因好朋友范仲淹的楼记而留名后世。
元代杨瑀《山居笔记》说:“江南有新官来任者,巨室须远接,以拜见钱与之。”把“迎来”的队伍扩大至富商大贾,当然,不是让你站在那儿高呼“欢迎欢迎”就可以了事,还要送钱,“如江西、浙西数大郡,长官非千定不可,间有一二能者诈及三千定者,佐贰各等第皆有定价”。杨瑀在“切恨赃污之徒要拜见钱”之余,认为这种做法正“所谓负国害民,以致于天下不宁”。不仅扰官,而且扰民———虽然是富豪。《明史·山云传》载,山云镇广西,“初至,土官率馈献为故事”,然“帅受之,即为所持”,拿人家手短嘛。山云闻府吏郑牢刚直,召问之:“馈可受乎?”郑牢答:“洁衣被体,一污不可湔,将军新洁衣也。”云曰:“不受,彼且生疑,奈何?”牢曰:“黩货,法当死。将军不畏天子法,乃畏土夷乎?”山云乃“尽却馈献,严驭之。由是土官畏服,调发无敢后者”。无他,山云身上没有被人要挟的把柄。